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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末女学渐起。在科举停废之际女学筹办之悲壮,令人感叹,尤以惠兴因为办女学自杀为悲壮。
惠兴,女,满族瓜尔佳氏,杭州驻防旗人,生于同治九年(1870年),协领昆璞之女,光绪十三年(1887年)与附生吉山结婚。两年后,夫亡守节,有一遗腹子名金贤。惠兴“念国步之艰难,愤人才之销歇,谓教育期于普及,而握本则在家庭,谓习惯由于少成而导源,则归女学,于是集合同志创立贞文女学校。”这是杭州筹办贞文女学校之缘起。
惠兴兴学有科举制度衰败及其新学制渐成趋势的历史语境。1903年3月13日,张之洞、袁世凯《奏请递减科举折》;1904年1月13日,张之洞、张百熙、荣庆《奏请递减科举注重学堂折》;1905年9月2日,张之洞、袁世凯、赵尔巽《会奏请立停科举推广学校折暨清帝谕立停科举以广学校》。惠兴办学颇受1898年张之洞著述《劝学篇》影响,据载,惠兴自言,“因读南皮《劝学篇》大有感奋,遂以提倡女学自任。光绪三十年六月二十六日,延当地之有声望多人商论创办学校之事”。另有史载:“延当地有声望者议设女学事,赞成者甚多。”
惠兴筹办女学充满悲壮色彩。1904年10月22日,《警钟日报》刊短讯《女学激成》,云:“有旗营某女,前在杭州女学堂报名。校中见系旗人,命其约集女子筹款自办。其屋宇器具闻已备齐,定于本月内开课。惟教员及常年经费无从着落,将来恐成画饼。”贞文女学筹办为速成,“女杰独排众议,千苦万辛获金数百,为开办费,聚娉婷二三十辈,居然组合一初级女学校,名曰‘贞文’。甲辰中秋既望行开校礼。”10月24日,惠兴女学开校。“是日,氏忽当众前,袒一臂用刀割肉一片,誓曰:‘今日为杭州旗城女学校成立之日,我以此血为纪念。如此校关闭,我必以身殉之。’遂于九月十六日开校”,办学地点设在梅青书院旧址。11月8日《警钟日报》,“学界纪闻”栏有短讯报道这件事:“现已赁屋某处,即日开办。章程规则亦颇有次序。并闻有某旗员之夫人允助常年经费,俾不至半途辍学云。”但贞文女学校常年运作经费困难,“校中经费虽杭州都统德捐洋四十元,又拨公款八十元,留东八旗同乡会会员捐洋百元,端午帅随员喜捐洋五十元,八旗众官捐洋十元八元以及零星捐款,统计约得三百余元。”端午帅即两江总督端方,可见一时间筹款很有动员力量,但问题是长久筹款困难,“卒以无长年的款支持甚难,今秋复以款绌,致课期时有间断。”
1905年12月20日,惠兴服毒自杀,年仅35岁。为了筹备学校常年运转的经费,“氏以此校无起色由于无长年的款,而请款颇费踯躅、郁郁者,非一日继期请款之必得。遂密缮函八卦藏于桌内,复缮禀一扣,开办女学四柱账单一纸,预先服毒,欲乘舆赴两堂递禀。家中人见其神色有异,继而查得茶碗中有烟,迹遂大哗唤,同戚友竭力救治已不及矣。氏临气绝时,开目尽力言曰:‘此禀递上,有长年经费矣’,遂死。”
惠兴遗书称:“众学生鉴:愚为首创之人,并非容易,自知力弱无能,初意在鼓动能事之人如三太太、凤老太太、柏、哲二位少奶奶,以热心创此义务。谁知这几位,都厌我好事。唉,我并非好事,实因现在的时势,正是变法改良的时候……你们不相信,自己想想,五六年前是怎样?这两年是怎样啊?我今以死,替你们求领长年经费,使你们常常在一处上学,但愿你们都依着忠孝节义四字行事,万于世界有益……你们不必哭我,只要听我一言,以后好好事奉先生,听先生教训,总有益于身的。与外人争气,不要与同部人争意气被外人笑话。话长心苦,不尽所言。”
科举停废之际,惠兴兴女学及其殉学引发社会舆论高度关注,1906年3月14日,《大公报》“言论”栏登有:“江浙为财赋之区,以区区之女学,竟不能成立,致令惠兴女杰愤懑忧伤,牺牲性命,以身殉学,以冀人之一悟,闻之兴起。”1907年5月11日,贵林在北京演说时,表示:“惠氏之死原因有三:(一)已捐之款收不齐;(二)同志同事之人规避;(三)内部讥笑,外界谤毁。”1908年6月,贵林在杭州旗城为惠兴开追悼会时演说称:“惠氏开女校之始,刺臂流血,以感发同人。同人不能同志持久,惠氏遂独力担任之。经费不足,不惜身分、不辞苦口捐募之;已捐之款收不齐,复不顾得罪权要,大起争言以收取之”。同年7月,贵林在惠兴殉学周年纪念会上演说“最可寒心者,乃创始同心同事之人,始以规避,继以决裂,终以毁谤。此中苦况,非阅历有素者断难排遣,而惠氏竟至以身殉”。同年12月,读者广茀亭给《惠兴女学报》来稿,称:“迄今男女学堂均无起色,缘长官多不以兴学为然,惠兴殉学一举,洵万不得已之苦衷。”
惠兴殉学也对江浙女学迅速发展颇有感召作用。惠兴自杀后,贞文女学易名惠兴学校,“遗函于故协领贵林先生属代,竟厥志,贵悯其苦志兴学,竟以身殉,乃为请于当道,咨部旌表,并竭力筹款得以继续办理,易名惠兴以为纪念。”
惠兴兴女学、殉学之悲壮,也有全国意义,“惠兴女士……鉴于女子教育之重要,毁家创办贞文女学校……维时众醉我醒,人嗤为妄,而艰危困苦一身,任之殊可敬也。同年十一月二十五日,以校舍落成,凭独立而难支,呼将伯而莫应,愤而仰药,竟以身殉。于是社会耸听,万人流涕,当道为之入奏,迷梦因以骤醒,南北士绅闻风兴起,筹集基金以维久远,改名惠兴,示不忘也。是则吾校之产生迥异他校,实属可歌可泣者。抑亦为吾浙女学史放一异彩,岂仅仅一校之纪念已哉?传之史乘,孰曰不宜?”惠兴死后,地方官员上奏朝廷,谕旨建牌坊,葬于孤山放鹤亭之西南。
(作者王天根,单位:安徽大学新闻传播学院;作者王力行,单位:兰州大学哲学社会学院)